【靖苏】不在梅边在柳边（24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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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 朋自远方

（3）

 

好在萧景琰并非多疑之主，且知皇后向来持谨，又是大家闺秀，无论在柳府还是深宫，都不可能与蔺晨相识。因此气归气，倒也不疑有他，只觉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，几年不见的蔺晨就更是了不得。这是色胆包了天，还是追求刺激挑战皇权？

 

他又想起当年梅长苏曾对自己说，蔺阁主风流不羁，但很多时候只是风流到嘴头上。如今显然梅长苏自己都已经忘记了这句话，这蔺晨倒“风流”得已臻化境了——

 

就这么闲吗？

 

闲到把长苏一个人丢在衮州七年？他们不是知交好友么？

 

想到这里他便不由牙痒。

 

简直等不得传召，就想亲自去找蔺晨问个究竟。

 

然而也正是在这时，门外传报，皇后闻陛下归来，带了琅琊阁主求见。

 

这倒是省事了。

 

如果细想的话，也许他会发现从鬼门关回来之后的柳氏变得贴心不少。可惜此时此刻，他实在无暇他顾。

 

 

梅长苏带蔺晨来，其实想法直接而简单：

 

蔺晨来了，景琰必然是要见他的。可如果等陛下旨意，便必然只传召蔺晨一人，这“皇后”跟过去就不尴不尬。与其这样不如反客为主，自己把蔺晨带过去。

 

理由自然是琅琊阁主医术高明，就让他给这位“起死回生”的奇人也看看。

 

“有劳皇后。”萧景琰点头道。

 

他语气颇为冷淡，显然昨日榛子酥的事仍让他心中耿耿。他同时也注意到，皇后神情微有不悦，对那蔺晨更没好脸色。想来是被蔺晨无礼的言行恼到了。……这该不会是自己被他恼到，就把他送过来恼一恼长苏吧？这样一个无稽的念头在萧景琰脑海中一闪而过。

 

“数年不见，蔺阁主风采如旧。”他又把目光移到蔺晨脸上，并没有刻意掩饰语气里的不满。

 

蔺晨大大咧咧行了个见君礼，笑呵呵地接受了这句“夸奖”。

 

“数年不见，陛下却寡淡无趣依然啊。”

 

蒙挚又一次确信此人已无药可救。然而萧景琰只紧了紧唇角：“那你看到他，还觉得无趣吗？”

 

皇帝说着，侧过身，指了指身后的“梅长苏”。

 

这下，这个白衣的身影便完完整整地出现在蔺晨目光正对的地方。

 
 
 

 

 
 
 

“哟！”蔺晨夸张地叫了一声，“皇后娘娘叫我来的时候，我还不信呢！”

 

他说着，三步并作两步地，上前就要去抓那人的手腕。

 

“你做什么？”萧景琰小臂一横，挡住了他。

 

“还能做什么，把脉啊。”蔺晨瞅着他龙袍袖口上的纹样，几乎就要翻个白眼。

 

可那人反而优容得很。

 

微微一笑，就把手腕递到了蔺晨的面前。

 

不同于为皇后悬丝的装腔作势，这次蔺晨开始诊脉之后，就显出十分认真的神色。

 

他思考着脉理的同时，目光沉沉，凝视着那张分外熟悉的脸。然而即使在这样的逼视之下，那张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紧张。

 

梅长苏站在后面，静默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。

 

这脉似乎诊得太久了。

 

萧景琰拧了拧眉，到底还是忍住没催。

 

那人却兀自笑了笑，自己就把手腕收了回去。

 

“阁主，在下手酸了。”

 

蔺晨于是也笑回去：“你还记得我吗？”

 

那人摇了摇头，轻声问：“你我之间，当年交情很深？”

 

这是愈发不对劲。此人功课做得如此充足，便不可能不知江左盟主与琅琊阁主之间的联系。那么面对盛名天下、精通医术又对梅长苏如此熟悉的琅琊阁主，总该有些心虚才对。可他为何不仅半点没有露怯，还似有挑衅之心？

 

蔺晨没有马上回答，继续看了他一会儿，冷不丁正色道：“就算你非要姓梅，也不该叫梅长苏。”

 

殿中变得非常安静。看来蔺晨到底还是从医理上寻出了破绽么？梅长苏稍感轻松，可那人只是递回一个询问的眼神。

 
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萧景琰先一步质问。

 

“该叫梅良心啊！”蔺晨把腰间折扇抽出来，指了指那人，然后一甩袖子，“记得皇帝却不记得我，不是没良心是什么？亏我十多年劳心劳力给你治病啊——气死我也！”

 

这——

 

梅长苏倒吸一口冷气。如果不是当着萧景琰的面，几乎就要问出和萧景琰同样的问题：

 

你什么意思。

 

这不分明就是，间接地帮那人证实了身份么？

 

蔺晨表面看虽不靠谱，但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。可在这种紧要关头，为何竟自作主张，开始添乱？

 

“他对朕也忘了许多，几乎只记得名字。”萧景琰冷言出声，打断了蔺晨浮夸的表演，“别跟朕装。七年前，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？”

 

“……？”蔺晨做出个冤枉的表情，然后倒也稍稍收敛了形色，“没做什么特别的啊。要非说做，也就是还有点不想他死，最后又试了几味药，但他还是断气了啊。难道是药有后劲儿，活着的时候没用，死后倒又活过来？那可真是奇迹——可长苏啊，棺材都埋土里了，你是怎么打开盖儿爬出来的？”

 

梅长苏似乎明白了他的路数，但依然并不认同。

 

“少油腔滑调。”果然萧景琰最直接的反应，是恼怒他过于轻巧的形容，“什么爬出来，什么死了又活过来！”

 

“我没说谎啊。”蔺晨后退一步，摊了摊手，“我要真做了什么，陛下还有机会见到他？”

 

萧景琰深吸一口气：“就算你没耍花招，又怎可如此不负责？明明还能醒过来你却……”

 

“负责？”蔺晨挑了挑眉，“有人新婚燕尔金陵高坐，我随军出征管医管埋。我还要负什么责？”

 

“你——”萧景琰一噎。

 

蔺晨却忽然冷笑出声。

 

“按理说，陛下要发脾气，就算没理由，我们草民也得受着。可草民还是忍不住啊，想问一声，陛下是以什么立场指责我？陛下是嫌草民这个朋友对梅长苏不够好？那陛下对他好吗？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萧景琰积了满腔的火气，被他一桶雪水浇上来，自是发泄不出，却无疑更加难受。

 

梅长苏看在眼里，却不由心疼了。

 

他知道蔺晨对皇帝怨气颇重，所以故意去戳人心窝。但在他自己看来，这种怨气本就很不讲道理。他对萧景琰的期许自不同于旁人，而景琰这七年来已做得足够好。至于他们二人之间，情深意重坎坷尤多，又谈何相欠——何况他不认为景琰欠自己什么，自己也根本没有在乎，更不希望萧景琰去在乎。

 

“蔺阁主，不要太过分。”于是低声对蔺晨道。

 

没想却被蔺晨一下拿住。

 

“要不说这夫妻同心呢，陛下你看啊，皇后娘娘来拉偏架了。”他这样说着，却看向萧景琰的身后，目光中颇有些意味深长，“不过话说，皇后都给陛下抱不平了，长苏，你就不说点啥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