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靖苏】不在梅边在柳边（23）
第七章
朋自远方（2）
鸽飞两伙，花开两朵。却说另一边，午后申时日落之前，圣驾终于离开边防大营，往行宫而去。
这一路行程并不长，萧景琰坐在龙舆之中，隐隐生出希望这截路能一直绵延下去的念头。
非关沿途春色几多可醉，却只因近旁那人——
萧景琰勤政七年，虽偶感厌烦，但从未怠惰。然而这两天，杂思却纷纷涌涌，简直像比以往数年还多。简直想要向苍天去借些许光阴，去远离其他的一切，跟这个人独处。
随便说什么、随便做什么都好，什么都不说、什么都不做也行，就像现在这样……
他感到，就好像年轻时的那个自己又活过来了。那些本以为已经枯死的冲动，就像浸泡在春水里的种子，迅速地膨胀起来，迫切地发出喜悦的声响，满满地，就要生根发芽破土而出。
“……你。”他想要交谈，却发现自己口齿变得不太灵便，一时讷然竟不知该如何称呼。既然多数记忆已经缺失，叫小殊总归不妥，就连长苏也略有唐突；苏先生听上去终究疏远了些；可对方所熟悉的称呼……钱王管他叫梅卿，又实在是……
朝堂上一个称呼臣子为卿，那是卿家之意；可一个闲散王爷以“卿”字唤人，就未免太过亲昵。
亲卿爱卿，是以卿卿。我不卿卿，谁当卿卿——他忽然觉得自己这位王叔着实有些可恨。
但最可恨的还是蔺晨……
这样想着，他发现那人正坦然地打量着自己，眼角眉梢都是浅淡的笑意。
“在笑什么？”萧景琰好奇。
“草民看陛下脸色阴晴不定……颇为有趣。”
“有趣……？”萧景琰不由向前倾了倾身子，“你不怕朕？”
惊喜在心头悄然蔓延。这些年来，似乎就连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“天威浩荡”之类的形容。
“应该怕的吧。”那人稍作思索，“但实际并不很怕。”
“……先生笑起来，还有思忖的样子，都像极了当年。”
“陛下管草民叫——‘先生’？”那人眉梢微微蹙起，似乎陷入某种回忆。
萧景琰愣了愣。原来他不经思考、对这个人脱口而出的称呼，竟是这“先生”二字么？
“你喜欢听朕叫你什么？”萧景琰问，“只要你喜欢就好。还有，别说什么草民了，听着别扭。”
“梅长苏”依旧带着笑意看过来。这让皇帝陛下终于意识到，自己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大概相当傻气。
从来都是被各路人出于各种用心去接近。他确实许久许久，都未曾如此刻意地，主动试图接近谁了。
可就算在龙座上坐得再久、帝王架子端得再熟，七年死别一朝重逢，也难免自觉钝拙。更何况，对方失去了许多记忆，让他心下迫切，却又束手束脚。
“陛下，不必如此小心对我。”
萧景琰心下一暖。长苏还和当年一样，能如此准确地看透自己的心思么？
“好。”于是萧景琰说，“……今日在边防大营，看军中景象，你可有觉得熟悉？”
“没有。”对方却也答得干脆，“多数时候，我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。”
“……这样啊。”
“陛下看上去很失望。”
“不是失望，只是希望你能早日恢复记忆……”
“那如果一直都恢复不了呢？”
萧景琰听得一窒。心中至重的那个人，正平静地看着自己，目光清邃，有如寒潭。
“你在担心这个么？”
“只是总不自觉，爱煞风景罢了……”那人说着，掀开帘子眺了眺远方的山色，“七年试图回忆都是徒劳，就算现在想到片羽，也并不认为，这样的幸运能维持多久。”
“其实也不急，”萧景琰劝慰道，“你回来就好。”
“记忆遗失之苦，陛下毕竟不曾体会。”
“但朕可以与你一起分担。”萧景琰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。
先生剔透一如当初，却好像比当年更冷情了。萧景琰想。——但与他回到自己身旁比起，这根本不是问题。
“分担么？……可我若不复记忆，岁月往事，可就只有陛下一人独担了。”
“你还是你，这就够了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那人笑了笑，未复多言。
萧景琰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。好在短暂的沉默之后，车马就到达了行宫。
蒙挚已先一步到达，守在殿中。
等在殿中的还有另一人，却是先前出现在皇后殿前的那位女官。
女官禀报，琅琊阁主蔺晨已至。
“哦，这么快么？”萧景琰稍稍有些惊讶。虽说皇后几日之前就向琅琊阁送了信，但他毕竟不大相信蔺晨会轻易召之即来。所以昨日还特意补了一道圣旨，点明了状况叫蔺晨马上赶来。——看来皇后竟做到了么？
“他为皇后诊完病了么？”于是皇帝皱眉道，“若诊完了，现在就召他过来，告诉他还有个更该照顾的人在朕这里。”
“奴婢不知。”女官低声回答，“……奴婢这便过去。”
“且慢。”萧景琰注意到她神色有异，“那琅琊阁主，可是有什么不对劲？”
女官望了他身后的蒙挚和那所谓的苏先生一眼，面有豫色。
“没有外人，你说就是。”萧景琰有些不耐烦。
“……只是那琅琊阁主实在轻浮。”女官暗自咬了咬下唇，回答，“他在殿前调戏宫女，甚至对皇后娘娘也……”
“哦？”萧景琰挑了挑眉。
“也甚是不敬。奴婢离开之前，竟听他说，想要冒犯娘娘……之类的话。”
女官跪在了地上。
这下就连蒙挚都无语了。这蔺晨是活腻了么？
于是并没有人注意到，那“梅长苏”眼睛微微眯了眯，若有所思。
沉默之后，萧景琰冷笑一声：“朕看他这琅琊阁，是待得太安逸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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阁主表示这次真的是冤枉的啊OTL冒犯指的是挖坟啊姑娘话只听一半会出鸽子命的啊_(:з」∠)_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