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靖苏】不在梅边在柳边(22)

第七章

朋自远方(1)


意料之内亦是期待之中地,蔺晨看到皇后身后侍立的两个宫女,都一瞬间里花容失色。

“皇后”脸色也顿时阴了下去,显然是克制了再克制,才保持住端庄仪雅的坐姿……

“放肆!”殿前的女官朝他喝道。

然而蔺晨没有半点收敛的自觉,却耸了耸肩,笑吟吟地回答:“这位凶巴巴的美人,想必不知我琅琊阁医术的精粹,便是这黄老之术。皇后娘娘要问病,那首先就得问,是否琴瑟和谐,阴阳调顺~~所以娘娘,既然召草民问病,就要告以实情呀。”

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。

梅长苏忍住走下去撕了他的冲动,嘴角浮起一个冷笑——或者说根本就是似笑非笑。

“蔺阁主岂不闻,知渊中之鱼者不祥。”

这话中颇有几分恐吓意味,然而蔺晨眼珠转了转:“渊中之鱼吗?这么说来陛下跟娘娘,是已经鱼水过了?”

他全不怕把那刘昭烈从地底气活一般,直接拿鱼水当了动词。——分明感到对面有无形的刀子剜过来,却还是十分不怕死地继续道,“可娘娘为何神色不愉?难道是不喜欢?”

宫女们听得脸都红了,心下偷偷思量这位白衣翩翩仪表堂堂让少女怀春的琅琊阁主,为何竟如此胆大乱讲不正经。

然而转念再想,能年年闲得去排什么公子榜美人榜、还拿未曾婚娶当入榜条件的人……又能是什么正经家伙呢?

……不过皇后也毕竟是皇后啊,涵养气量不同凡人,竟然还没叫人把他乱棍打出……

“琅琊阁主闲云野鹤,不懂规矩也是情有可原。”梅长苏维持着表面的矜持,暗地里咬了咬牙,“不过若说黄老养生之道,昨日太医有言,乳鸽为肴甚是滋补。本宫今晚与陛下共膳,却不知煎煮烹炸清蒸红烧,怎样更好?”

蔺晨脊背窜上一阵寒意,干咳了两声:“这个么,具体情况具体分析,要视体征而定……”

“那就请阁主问诊。” 梅长苏轻巧地岔开了话题,“悬丝诊脉,对琅琊阁主而言,想必并非难事。”

“当然不难。”蔺晨心里暗啐一句你们老萧家破事真多,“不过草民医术绝密,不能外传,所以问诊可以,宫女什么的得撤走,不然要是偷听泄密,我琅琊阁得不偿失啊。”

这当然是为了有私下说话的机会。

梅长苏微微一笑,顺着台阶答道:“琅琊阁有顾虑,皇家亦有礼数周防。随侍之人,不能撤离视野——但可以让她们站远一些,听不到阁主诊断之言,便无外泄之忧。”

“唉,好吧。”蔺晨装模作样地“妥协”了。


琅琊阁主落座到了皇后三尺之外的坐席。

宫女取来诊脉的金丝。一端搭在皇后细腕上,另一端交给蔺晨,然后陆续退到门口。

确定人都撤远之后,蔺晨再也绷不住,背对着宫女们抬起一只手,隐蔽地指了指皇后的脸,然后捶腿而笑。

有那么好笑么?梅长苏阴恻恻地唤他回魂:“蔺阁主。”

“诶——草民大爷安息已久,不劳娘娘问候!”蔺晨连忙摆了摆手,极有先见之明地摇头道。

“那俩字,你再说一次试试。”

“是。”蔺晨收敛形容,肃重俯首,“娘娘~”

“……”

一众侍应之人都在门口。他料准了梅长苏即使恨得牙再痒,也奈何不得自己,就更是要趁机摆上一道。于是眼底憋笑,压着声音又问:“娘娘息怒呀,为何不悦呢,你不正想回他身边吗,这求仁得仁,超乎意表啊。”

梅长苏看了他一会儿,到底还是没有跟他纠缠下去的心情。“出了这么大的事,你还笑得出来?”

“出事儿?”蔺晨向后倾了倾腰,做出个惊讶的模样,“能出什么大事儿?啊不会吧……放心啦,草民会帮忙安胎的……”

“蔺晨。”梅长苏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,“你来的路上,就没听说昨天的事?”

见对方神色微带焦虑,蔺晨终于意识到,这是遇到了真正的麻烦。这才收起了玩笑的心,正经低声问:“我一收到你的信就快马加鞭赶过来,也没顾上跟人打听什么消息。发生什么了吗?”

梅长苏待要开口,又稍有迟疑:“你我这样说话,那个……谛听,不会听到?”

蔺晨指了指腰间:“这把扇子也是法器的一部分,方圆五尺以内的声音,都可以免入谛听之耳……”

“那你能把扇子借我,给景琰吗?”

“喂我说!有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吗……”蔺晨怒道,“哦我忘了,你早就出嫁从夫了……”

“我认真的。”

“怎么啦这么快就憋不住要和盘托出?……可是没用。不是跟你说过吗,谛听还可以听人内心,它无聊啊,最喜欢的就是听各国皇帝的心声了。”

梅长苏叹了口气:“看来并无捷径可寻。”

“到底怎么了?”蔺晨一边问,一边装出认真把脉的模样。

梅长苏把这两天发生的事,细细讲与他听。他的表情从有趣转为惊讶,然后一点点凝重下来。

“容貌、声音,都和你七年前一模一样?甚至连榛子过敏,都像得十足十……”蔺晨喃喃自语。

“我想问你,”梅长苏盯着他,“以你所知的医术,有没有办法,把一个人的身体,全然改造成另一个人?”

蔺晨严肃地摇了摇头:“一,我没有办法。二,我不知道世间谁有办法。……三,就算有办法,也绝对不是医术。”

“那问题就太大了。”梅长苏思虑重重,“而我更在意的是,他为什么会知道‘水牛’。”

“是啊,知道这个的人太少了。”

“还有,昨夜我为什么会有离魂之状。当时我视物的方位,仿佛就是他眼睛所在之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有个大胆的猜测。”梅长苏接着说,“但我又实在不敢相信。”

“恐怕我们担心的是同一件事。……嗯,我稍后会飞鸽传书,让宫外的属下去探查。”

梅长苏没有说话,只缓缓点了点头。

“不过,你不介意吗?要冒犯你……”

梅长苏神色凝了凝。却越过他的肩,看向步子轻轻走过来的那个女官:“何事?”

“奴婢请旨离开。”女官行礼道,“行宫候驾,尚有多事部署。”

“自行离去便是,何须请旨?”

“是……奴婢告退。”

女官后退,走出殿门之后,蔺晨皱了皱眉:“这人有些怪啊。这都需要走过来问?”

“没事。”梅长苏用空出来的那只手,揉了揉鬓角,“她刚走近,我就叫住她了。……你接着说。”

“也无非就是最直接的法子。”蔺晨说,“叫人去梅岭……挖了你的坟,去查验。”

“尽管去做就是。”梅长苏道,“我不介意。”

“你不介意我介意啊!”蔺晨懊恼地说,“早知如此就不该听你的。我该把棺木带回琅琊阁的,埋什么梅岭……”

“你要是真听我的,就把我烧了,骨灰撒梅岭……也不会出这事。”

“我哪忍心?”蔺晨瞪过去。

“……算了。”心知这样相互抱怨也是于事无补,梅长苏有些心意烦乱,“还不知真相是否如此……何况,我已经死透了啊,又不是自杀,竟也能被人附魂么?”

“我更不明白。说实话,你这借尸还魂之法,是我费尽周折才弄成。这法器也只我一人才有。”蔺晨低头沉思,木然道,“若说有人早我七年……今日之前,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。”

“所以……还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。”梅长苏看他苦恼之状,又想到从头到尾毕竟都是自己在麻烦他,也不由软下语气来,“等查验结果出来,再做商议吧。……但我们必须先稳住陛下那边。我很担心他。”

“是啊,是很让人担心。”蔺晨抬起眼来,看着梅长苏,依然十分沉重的样子,“不过关于萧景琰,我还是想再问一句……”

“嗯,你说。”

“他到底睡到你了吗?”

“…………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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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察见渊鱼者不祥 = 知料隐匿者有殃 = 信不信我把你鸽子嘴揪下来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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