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靖苏】不在梅边在柳边（12）

第四章 桥下春波

 

（2）

萧景琰的一切表情和动作，都在那人回头的一瞬间凝固住了。

就连时间的流淌都一并凝固住一般。他紧紧盯着这个阔别了七年、但在记忆中从未模糊半分的面孔，却一时不能言语，抑或遗忘了言语。

他想要走上前去，却险些没有站稳。激烈的情绪给他带来一些滞后的眩晕。

即使离得再远一些，梅长苏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震颤。

是啊……简直是太像了。

或者说根本不仅是像，而是全然一模一样。

别说萧景琰了，就连他自己，当时的第一反应，都是看见了梅长苏。

这世间活见鬼的事，志怪小说里总还算写了不少。可要说鬼见活……

的自己，却是闻所未闻……

自己当然早就死得彻彻底底。

七年前，他可是悬在半空中，亲眼看着，那谁那谁还有那谁家的小谁，哭着把自己入殓……

如今坟上长草青青，不知几许，肉身早已成灰成泥，又怎么可能站在这里？

难道真的碰巧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人，碰巧住在饱有嫌疑的钱王府中，又碰巧在这个时候，被命运无形地手推到景琰的面前……

——骗谁呢？

所以唯一的解释，就是有人极善于易容，或给他人易容。

这必然是个酝酿良久的阴谋……

背后开始有些细微却让人烦躁的声响。有人倒吸口气，有人不由“啊”了一声，还隐隐听到窃窃私语。

在场诸人之中，当年在金陵见过梅长苏或苏哲的，毕竟不少。

“哎你发什么呆啊？”钱王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，语调很急，听上去却滑滑的让人生厌，“还不赶紧给陛下跪下！”

那人闻言缓缓跪了下去，却没有低头，目光竟与萧景琰对视着，带着犹疑，却毫无常人见圣驾的惶恐。

然后他终于开口：

“……景，琰？”

这无异于往空中抛了个火力十足的炸药。

在场之人不是宫廷近侍便是高官贵族，“景琰”二字声音不重，却足以把他们炸得鸦雀无声。

梅长苏眼前一黑。

霎那震惊之后，他觉得耳畔嗡鸣，身体内部都快要烧了起来。怒，慌，甚至还有莫名的耻。

这人——他怎么敢！

早料到他要装，却没想到会一上来就是这样一出。

毫不含蓄，如此恬然。

这背后的主使，哪里仅仅是要把一个假的梅长苏送到景琰身边……

分明是，在把他自己所竭力隐藏的，苏哲这个搅动风云的阴诡谋士，与当今陛下之间关系匪浅的事实，用如此暧昧又如此夸张的方式，匪夷所思、大胆狠毒、并且猝不及防地——端之于前，公之于众。